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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12月20日星期五

新說成語故事——死灰復燃



  西漢時期,吳、楚等七國的諸侯王發動武裝叛亂。漢景帝的嫡親弟弟梁孝王劉武一時成了朝廷的中流砥柱。他派中大夫韓安國領兵力戰叛軍,經過殊死拚殺,終於使叛軍無法越過梁國去進攻京師,韓安國也因此戰而聞名天下。
  但人都有淺薄的一面,都會自我膨脹。梁王自以為是皇帝的親弟弟,又有太后的一向寵慣,在生活排場上竟與皇帝攀比,一再違制。景帝感覺到威脅,開始疏遠梁王。太后看出景帝對梁王的不滿,也不再接見梁王派來的使者。梁王意識到大事不好,便急忙派韓安國上京都為自己辯解。
  韓安國不光會打仗,搞公關也是一把好手。經他上下一番疏通,硬是把兄弟相隙的局面給板了過來。景帝與梁王兄弟和好如初,並重賞韓安國。韓安國因管了一回皇帝的家務事,再次名揚天下。
  還是那句話,人一旦得意就不免忘形,才高如韓安國者也不能免俗。他一不留神犯了法,被關在蒙縣牢獄裡服刑。
  蒙縣的獄吏田甲,是個典型的勢利小人,而且心理上還有點虐待狂的毛病。任韓安國這麼大的英雄落到他手裡,也一樣倒了大霉。他好像有意盯上了韓安國,每天對他百般虐待,凌辱打罵。
  一次韓安國實在忍受不住,憤聲說道:“你現在是把我當成了灰燼,難道死灰就不能復燃了嗎?
  田甲冷笑一聲:像你這樣的死灰就是復燃,我也一泡尿把你澆滅了!
  韓安國聽了,氣得幾乎暈倒。他咬碎鋼牙,看著這個無恥小人,竟是無可奈何。
  天有不測風雲,韓安國不久後被太后欽點復出了。田甲聞訊知道不好,馬上棄職逃跑了。韓安國聽說後不慌不忙,他放出風聲,如果田甲不馬上回來,他就殺田甲的全家。田甲嚇得魂不附體,沒辦法,只好硬著頭皮回來向韓安國請罪。
  韓安國端坐在高椅上對跪在地上的田甲說:現在我這死灰復燃了,你來撒尿吧!
  田甲面如土色,連連磕頭求饒。
  韓安國看著面前這個小人,實在不值得報復,可又不知如何是好,想來想去,竟又是無可奈何,只好歎口氣,擺擺手把田甲轟了出去。

  像韓安國這樣死灰復燃的故事我聽到過真實的現代版。文革期間,中共元老彭真被打倒投進了秦城監獄。在那兒,他就碰上了一位“田甲”。
  這位“田甲”是一名半文盲的看守,專門負責這幾位羈押的開國元勳。和韓安國的遭遇一樣,彭真幾位落在此人手裡算是倒了大霉。
  除了例行的迫害之外,這位看守還要單獨給幾位“開小灶”。張口就罵,抬手就打,每天幾位蓋世的英雄豪傑還要排隊給此人匯報思想,他認為不深刻便沒有飯吃。整治得幾人是生不如死。一日,彭真實在忍受不了,含著眼淚對天發誓,將來一旦翻身,誓殺此人以報今日之辱。
  後來彭真死裡逃生,平反昭雪後復出,一直做到全國人大委員長。一次開會,老友重聚,飯間說起文革往事。彭真舊事重提,當年所受凌辱歷歷在目,憤懣傷感之際,當著眾人禁不住老淚縱橫,掩面長泣。
  過了幾日,會議臨近結束。忽然一個老部下把彭真請到一個房間,彭真詫異間定睛觀看,見牆角蹲著一人。部下過去把那人一把拎起來,彭真認出此人正是當年的那個看守,原來部下聽者有心,不知費了多大勁從農村把這人找了出來。
  彭真看著這個當年的閻羅太歲,現在已是珠眼昏黃,表情呆滯,頭髮蓬亂,站在那兒渾身發抖,早已看不出當年的兇惡、狠毒。彭真此刻真是百感交集,但卻又無可奈何,最後轉過身,叫人把他轟出去。部下趕緊過來攙住彭真,只見他再一次熱淚橫流。
  這則成語在整個成語故事系列中算得上是上品。死灰已死,怎麼可能復燃呢?明明大家已經認定是不可能的事,結果偏偏來了個大逆轉,你讓人家怎麼下台,怎麼收場啊?人生從一個極端轉瞬又跑到了另一個極端,這裡面充滿了戲劇性,悲劇、喜劇、鬧劇交織,讓人百感交集,不知如何是好。
  體會人生,這則成語裡有積極的信息。
  人生之路坎坎坷坷。有的朋友現在可能正處於人生的低谷,甚至看起來敗局已定,已經到了『死灰』的程度,這輩子都翻不過身來了。但上面那兩個人的故事告訴我們,世事難料,死灰尚且能夠復燃,何況一大活人呢?
  人生有順有逆,有起有落,這是定數。身在困局、危局,你能做的其實就是心平氣和,靜靜地熬,不能犯錯。如果這時候你呼天搶地,情緒失控,一通亂搞,一通亂攪和,把一團死灰給攪和散了,那你可能就再也沒有復燃的機會了。
  人在逆境時不喪志,在順境時不忘形。這兩件事聽著一個天堂,一個地獄,其實在困難和驚險程度上是一樣的,都不容易,一個弄不好,隨時都可能互換。
  另外,這則成語還揭示了一個心理健康課題。
  我相信有點歲數的人都會承認,在我們每個人心裡,其實都有一個『田甲』。儘管事情可能早就過去了,但這個人還會時常出現在夢裡。
  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,這個人可能是『酸甲』、『苦甲』、『辣甲』,甚至是我們的朋友、親戚、曾經的戀人。在人生的某一時刻,正是這個人卡得你上不去下不來;在那一刻,人生無解,猶如身處地獄,讓你恨之入骨。
  在真實的生活裡我們無可奈何;但在夢裡,我們設計過無數的場景,用超過滿清十大酷刑的各種殘忍手段,來整治、收拾這個人,來抒發我們的恨意。最後,帶著報復的快感進入甜美夢鄉。
  這在心理學上叫心理創傷,或者叫心理陰影。這種心理現象是不健康的,是有害的。因為你無法看見也無法想像,當你徘徊在上面的夢境中時,你當時的面目表情是多麼的猙獰,多麼的恐怖。
  那怎麼擺脫這個『田甲』呢?其實很簡單,想通了就好了。
  人都有走背字的時候,佛家管這個叫劫數。人生的劇本翻到這一頁,這場戲的名字就叫:倒霉。你躲不過去,也繞不過去。真正卡住你的是命運!那個『田甲』只不過是替天行道的執行者罷了,他也在他的劇本裡,他自己可能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,你在心裡咬牙切齒地恨他一輩子,不是本末倒置嗎?
  所以還是那句話,放下吧,海闊天空;笑一個,讓我們一起來面對命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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